“來人,請沈君!”
張翼拱手傲然向天,長喝了一聲。
嗚嗚!
低沉的牛角長號聲中,兩路弟子打着鳳旗左右開道,一行俊美男子在前邊鋪開了卷紅地攤,一行俊美妖嬈女子則是撒着香花,鼓樂手吹奏着頗爲莊嚴的古樂,一如古代的帝王、皇妃巡遊一般隆重、肅穆。
只見一襲紅色拖地鳳袍的沈雨諾,在黑甲護衛的簇擁下,素面平靜,優雅、高貴的款款走來。
由於長期身居高位,又世代爲西川王,沈雨諾骨子裏的血脈還是挺高貴、傲氣的,雖然是一介女流,但氣場十足,不愧是西川十八道的最高掌管者沈君。
“沈君!”
衆人紛紛起身行禮。
沈雨諾的地位就擺在那,她是秦侯立的,只要沈君府還在,她就是西川的執掌者。
“沈君來了!”
“哇!”
“好美啊。”
唐子華等人驚的嘴巴都合不攏了,便是連日夜抱在懷裏狎玩的張翼也是眼前一亮,見沈雨諾這般迷人高貴,愈發的充滿了自豪感。沈雨諾爲了他親自出山,這是張翼也未曾想到的。
沈雨諾走的很慢,目不斜視,仿若天下羣雄盡皆螻蟻。
她倒不是裝的,而是發自肺腑的沒把這些人當回事,她連江山都不想要了,又何必要在乎他們呢?
直到走到了韓嫣面前,沈雨諾側過身來多看了一眼,也僅僅只是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而已。
她本身的修爲極低,對韓嫣有多大本事沒興趣。
沈雨諾只知道西川她最大,有年奉賢助她,韓嫣縱有通天本事,這個盟主之位,也休想坐實了。
“各位,作爲西川之首,走妖事件我已經聽說了。”
“這一年多來,我不曾理過半點川中事務,讓大家失望了,這是我的過錯。”
“但雨諾上承先祖餘暉,下蒙秦侯恩賜,既然坐在了這個位置上,這個擔子是一定要挑下去的。”
“這次峨眉山誅妖,我願以西川之首的身份擔任盟主。當然了論修爲,我不如韓小姐,但我記得昨天有人在會上說過,盟主不一定是修爲高深之輩,關鍵是人心、統籌的本事。”
“這一點,本君倒覺的可以與韓小姐比上一比。”
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
沈雨諾上來就亮出了身份,左一個祖宗,右一個秦侯,那是親情牌與背景牌同時打,衆人一時間倒是不知道如何抉擇了。
“沈君言重了,我們西川十八道還是你統帥,所謂盟主不過是個稱號罷了,歸根到底,你出來領軍,再合適不過了。”
說話之人是素來比較中立、老誠的閬中馮家家主馮德良。
他說的比較中肯,卻也是衆人的心聲。
爲什麼要選這個盟主,不就是因爲沈君不管事,無人操持這一攤子事嘛,如今她既然出來了,那自然是她來統帥,這話在理。
衆人也是紛紛點頭。
“沈小姐,你意下如何?”
“比武咱們女流之輩間就省了,你要覺的號召力比本君要大,這個位置就由你來坐。”
沈雨諾威嚴發問。
“嫣嫣,咱們青城派也在十八道之內,得奉沈君之令,不可逾越,沈君出山了,這盟主不爭也罷了。”
韓遠橋雖然心有不甘,但人家身份擺在那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,當即無奈道。
“秦大哥,我,我還爭嗎?”
韓嫣轉過頭,問秦羿道。
“爭,當然得爭,青城派取代沈君府是大勢所趨,沈雨諾已經不配爲西川之君!”
秦羿冷冷道。
“秦大哥讓我爭,那我就跟她爭上一爭。”
韓嫣對秦羿有一種無比的信任,頓時有了無窮的力量與信念。 “沈小姐,你是有秦侯的庇佑,但這改變不了過去一年你縱容張家兄弟禍亂西川的事實!”
“你心志不堅,心中根本就無我等!”
“如今眼看着沈君府聲勢衰落,便跳出來想起死回生,你不覺的太晚了嗎?”
“我不覺的一個沉迷於酒色的女人,能夠擔當得起除妖大業。”
“所以,韓嫣不服!”
“還請各位擦亮雙眼,明辨是非,莫要把西川的安危擺在一個名頭之上。”
韓嫣站起身直視沈雨諾,鏗鏘有力的反擊道。
沈雨諾渾身一顫,這是沈君府重建以來,第一次有人敢在公開場合跟她唱對臺戲,偏偏韓嫣的話振聾發聵,衆人聽了無不是竊竊私語,原本擁立她爲盟主的呼聲,也在迅速減退。
“放肆,敢對沈君無禮,規矩都不懂了嗎?”沈默指着韓嫣大叫道。
“規矩都是人定的,過去的那套規矩已經不合時宜,武道首君應該以仁、以正爲本,而不是以誰過去家傳淵源來頭大小爲主。”
“恕我直言,我不覺的你有繼續引領西川的資格與能力,各位也沒必要因爲一個沈君府而對一個無德無才之輩誓死效忠。”
韓嫣有秦羿撐腰,說起話來那是底氣十足,與沈雨諾針鋒相對,絲毫不讓。
這話一出,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。
在武道界規矩還是很嚴格的,尤其是沈君府背後還有秦侯撐腰,韓嫣說的話雖然在理,但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,大家服的從來都不是沈雨諾而是她背後的大山,韓嫣無疑是在打秦侯的臉。
衆人心中雖然認可,但無一人敢響應,場中一時間竟然變的死一般寂靜。
“你的意思是要反我沈君府?”
“想你青城派當初苗乾作亂,還不一樣臭名昭著,虧是侯爺撥亂反正,給了你們臉。”
“如今居然敢在本府上口出狂言,你以爲你有宗師之能,我就治不了你了?”
沈雨諾俏面一寒,怒然道。
“你少用強權來壓我,我敢說這話,便是要爭個公道。”
韓嫣當仁不讓。
“好一個公道!”
“既然你執意要反我,那我也就不必再給你留什麼情面了。”
“請年先生!”
沈雨諾朗聲道。
立即有人傳音,“請年先生!”
年奉賢領着一羣人踏着沉重的步子,殺氣騰騰的步入了廣場,那張儒雅的臉龐,就像是西川的定海神針,每一個見到他的人,心裏都會不由得踏實下來。
這是一個真正能表態的人,他的立場決定了西川的風向。
但眼下看來,情況似乎對韓嫣並不利。
“年總管!”
“年總管好!”
衆人恭敬的向年奉賢打起了招呼。
年奉賢一一拱手,待走到場中,一揮手部下全都左右排開。
“奉賢見過沈君與西川各位武道同仁,聽聞西川走妖,年某唯有再出來活動下筋骨。”
“沈君說的對,規矩就是規矩,沒有規矩就沒有方圓,如何能一統人心。”
“沈君是秦侯扶正,就算真有過錯,需要罷輟,也得由侯爺親自下令,而非我等在此妄議。”
“韓小姐,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,沈君有過,但如今出山虔心而爲,你何不再給她一個機會?”
年奉賢拱手笑道。
他一開口,明顯是向着沈雨諾的,基本上這事就算定了。
“嫣嫣,年先生說的在理,別爭了,算老叔求你了!”
韓遠橋最終還是妥協了。
沈雨諾左一個反,又一個反,明明是公平競爭盟主,愣是給韓嫣扣上了一頂反帽。
韓嫣從一個競爭者,瞬間成了一個對立、砸場的身份。
年奉賢如今給沈雨諾撐腰,再要固執己見,不僅僅沒有人會支持韓嫣,反而會認爲她不識趣了。
“年大人,都說你是賢明之人,卻沒想到如此不分青紅皁白的護短。”
“什麼小諸葛,大義凜然,我看你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。”
“我知道你威望高,大家都服你!”
“但我不服!”
“成,我不爭了,我個人退出。”
“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,蒼天有眼,你能護的了她一時,護不了她一世。”
韓嫣眼中瀰漫着委屈的霧氣,咬着貝齒,凝視着年奉賢,一字一句道。
“二叔,我們走!”
韓嫣說完,起身準備離席。
她知道,就算有秦羿撐腰,他一人之力,又如何跟擁有全西川人心的年奉賢相抗呢?
更重要的是,這個人執掌者化骨隊,韓嫣不想爲了這個名頭把秦羿搭進去,他已經幫自己太多了!
全場靜默,年奉賢臉上的笑意也是充滿了幾分苦澀。
韓嫣說的每一句話像刀子一樣在他的心坎上划着,這是一個正直又有本事的好姑娘,西川要想清正、安寧缺的就是這種人才。
但現在不行,至少這一次不行!
他必須關閉愛才之心,把沈雨諾擡上去。
韓嫣已經嚴重的打擊了沈君府的威信,雖然有他撐腰,衆人口頭上站在了沈雨諾這一邊,但只怕心裏都向着這丫頭。
年奉賢就是沈君府的最後一根稻草,如果他不拉沈雨諾一把,她就會淹死,沈君府將垮掉。
無論是出於情義還是自己的使命,他都別無選擇!
“這女人太放肆了,年先生,你立即招化骨隊來給她點顏色瞧瞧,要不然沈君府的臉面就沒地方擱了。”
張翼一心想着斬草除根,趕緊趁機大叫了起來。
唐風等人早已在一旁待命,衆人心中無不是捏了一把汗。
他們是真怕年奉賢犯糊塗,下達殺令,要知道秦侯就在底下坐着,今兒這個韓丫頭纔是正主!
“韓小姐慢走,請記住一句話,未來是你的!”
“各位如果沒有意見,就一致確定沈君盟主之位,立即制定除妖方略吧。”
年奉賢歉然一笑,快刀斬亂麻道。
“不用了,我對你說的未來沒興趣!”
“走!”
韓嫣頭也不回,邁開了堅定的步子。
就在她在衆人目送與嘆息聲中,即將離開會場,場中響起了清脆的拍掌聲。
這掌聲在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的刺耳!
就像是一記記響亮的巴掌,抽在了臉上,火辣辣的疼。 “誰?”
“是誰如此大膽?”
每個人的視線落在了坐在後排的青年身上。
又是他!
這個人大家絕對不陌生。
讓韓嫣與張雲鬆對打,爲青城派爭光的是他。
支持韓嫣對敵龐德的還是他,似乎他每一次的出現都會打破僵局,給衆人另一個無法想象的答案。
不過,現在絕對沒有人相信,有年奉賢在此,他還能玩出新花樣。
在西川,年奉賢才是真正的天,執掌生死的人,而不是沈君。
這時候再替韓嫣出頭,絕非明智之舉。
“這個禍事精,他到底想要幹什麼?”沈默皺眉道。
“天知道,不過他連年奉賢都敢惹,那就是自尋死路,嘿嘿,我等看着就好了。”
張翼幸災樂禍道。
然而,他並沒有注意到,在他身旁的沈雨諾瞬間臉色煞白,身形搖搖欲墜,差點暈死了過去。
“好啊!”
“好一個犯錯可改,好一個公正賢明!”
“好一個沈君,好一個年大人!”
秦羿站起身來,一連說了五個好字!
這是公開點名挑釁年奉賢與沈君,只要不傻,誰都能聽出來。
年奉賢渾身發抖,不是恐懼,而是羞愧、恥辱!
他爲自己感到羞恥!
這次出山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,打壓韓嫣,公然替沈雨諾辯白,每一樁都是用自己的名聲與衆人的信任,在做着與正道背馳,與正義不合的蠢事。
他覺的自己是一根救命稻草,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!
但這幾個好字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,他年奉賢已經失去了原則,失去了這個人最看重他的剛正!
他無言也無顏面對這人!
“秦大哥,咱們不爭了,你,你鬥不過他們的。”
韓嫣沒想到秦羿比她還固執,公開跟年奉賢叫上板了,趕緊折回來勸道。
“小秦先生,大是大非的事情就不談了,爲了我們青城派三百四十九名師兄弟的性命,我求你別爭了,好嗎?”
韓遠橋拱手拜求道。
青城派有多大的能量他再清楚不過了,一旦年奉賢、沈君藉此發難,誅了他青城滿門也是可能的,韓遠橋真心不想再碰這個雷,能躲多遠算多遠。